精怪奇谈：中华特色鬼怪——“僵尸”的前世今生

相信大多数人对于“僵尸”的认知，都是来自香港僵尸系列电影，尤其是以林正英为代表的《僵尸先生》系列。

这些影视作品将“僵尸”这一“特色鬼怪”带入大众视野，一度风靡上世纪八九十年代。

时至今日，“僵尸IP”依然方兴未艾，一度成为网络大电影的“宠儿”。

然而很多人可能不清楚，其实早在清朝时期，“僵尸”已经是“志怪小说”里的“常驻嘉宾”了。

猫跳尸

资深灵异小说爱好者，纪昀纪晓岚曾在《阅微草堂笔记》中记载：

“僵尸有二：其一新死未敛者，忽跃起搏人；其二久葬不腐者，变形如魑魅，夜或出游，逢人即攫（用爪袭击）。

或曰“旱魃即此”，莫能详也。

”

其实纪晓岚所说的第一种僵尸，是指人初死后的尸体僵硬，这种僵本来是正常现象，但个别的却不幸被邪物影响，跳起来作怪。

这种属于民间传说中的“诈尸”现象，其中又以“猫跳尸”流传最广。

相传人死后，家中停灵，若有黑猫从尸体上跳过，就容易引起死尸暴起伤人。

然而这种“尸变伤人事件”，与尸主的灵魂毫不相干，元凶是引起尸变的邪物。

在尸变情况解除后，死尸依然是个规规矩矩的本分尸体。

不过，这次咱们主要聊的是第二种——“死人所化”，“久葬不腐”的——僵尸精怪。

僵尸的种类

在古代志怪小说及民间，这种狰狞可怖的精怪有特定的称呼，就是一个字——“僵”；但往往附上一个前缀，如“毛僵”、“黑僵”、“白僵”、“飞僵”之类，若是这种精怪作祟，人们往往称之为——“走僵”。

在清人笔记中，人们谈到的僵尸，形象全无恭维之处，而其中大多都是全身生出不同颜色的“毛”，如《子不语》卷二十二“僵尸抱韦驮”中：遍身白毛，如反穿银鼠套者，面上皆满，两眼深黑，中有绿眼，光闪闪然。

《阅微草堂笔记》卷七说是“白毛遍体，目赤如丹砂，指如曲钩，齿露唇外如利刃”。

更有甚者，僵尸索性就是厉鬼和飞天夜叉了。

《子不语》卷十二“飞僵”言“山中出一僵，能飞行空中，食人小儿。

”

而这些僵尸之凶恶还有等级之分，其区别可由其毛色看出。

除了上面提到的“黑僵”、“白僵”，还有比较特殊的“黄僵”、“红僵”。

俞凤翰《高辛砚斋杂著》中就谈到了“红僵”：

窗外立一人，面白，身火赤，向内嬉笑。

忽跃入，径至仆榻，伸手入帐，捩其头拔出，吸脑有声，脑尽掷去头，复探手攫肠胃，仍跃去。

……某术士颇神符篆，闻之曰，此红僵也，幸面尚白，否则震霆不能诛矣。

所以为红僵，是因为全身皆“火赤”，但这位还没红透，脸还是白的，所以只能算是个准红僵，但已然凶厉如此。

如果连脸也成火赤，修成了“正果”，则其凶残自然就变本加厉，以致天上派下的雷神都无可奈何。

《子不语》卷九“掘冢奇报”中列举了几种僵尸，其中有紫僵而无红僵，大约是同物而异名，或者是红得发紫而又有向更高段位发展的过渡状态。

僵尸的高阶形态

比红僵、紫僵更高的一级即是“绿僵”。

《子不语》卷十中有“绿毛怪”一条，还有《右台仙馆笔记》李庆辰《醉茶志怪》中，都有绿僵的记录。

赤目如火，遍体绿毛，那形象已经相当恐怖，但细想起来，城隍庙或丰都鬼城里的泥塑以及人扮的鬼差也并不比它差多少，绿僵的恐怖仍然没超出人的想象范围。

除了上述诸毛僵之外，竟然还有生了鸟羽的“飞僵”。

《右台仙馆笔记》卷四记载：“飞僵上半身生兽毛，下半身生鸟羽”，《子不语》卷十二记载：“飞僵能飞行空中，食人小儿”。

显然这飞僵的地位要比毛僵更高一级。

如果僵尸身上长了白毛，也不过是开始步入精怪阶级，可是如若生了翅膀，那就有了仙凡之别，几乎实现了阶层跨越。

超级僵尸——旱魃

那有没有比飞僵更凶厉更高级的僵尸形态呢？

那就不得不聊聊“旱魃”了。

僵尸若是修炼到“旱魃”这一阶段，那基本可以作为一部鬼怪小说的大BOSS了。

“魃”原本指的是上古时期黄帝的女儿——旱神“女魃”。

据《山海经》描写，蚩尤起兵攻打黄帝，黄帝令应龙进攻冀州。

蚩尤请来风伯雨师，以狂风骤雨对付应龙部队。

于是，黄帝令魃助战，魃成功阻止了大雨，最终助黄帝赢得战争。

那僵尸是如何与“魃”产生关系的呢？

这似乎与明清时期，北方地区离奇的求雨仪式——“打旱骨桩”关系甚密。

明清时期，河南、河北、山东等地，每遇亢旱，人们便指新葬尸骸为旱魃，必聚众发掘，将死尸毁坏殆尽，祷告求雨。

张岱《石匮书·韩文传》中云：济南之俗，天旱则恶少年相聚，发冢暴尸，名曰“打魃”。

但并不是所有的尸骸全是旱魃，只有生了白毛的“毛僵”才是正身。

千里赤旱原来都是坟里那个家伙在捣鬼，自然应该把它找出来除掉。

但是新葬之坟有的是，要想排查，却不像敲开门查户口那么简便，所以必须要请专业人士，也就是乡村里的巫师术士之类，由他们缩小搜查范围。

这些巫师术士常用的办法，是在深夜用火去照那些坟墓，如果某坟墓上有光焰，里面即是毛僵。

然而“打旱骨桩”的仪式并没有解释清楚僵尸与旱魃的关系，还得再深究一番。

原来早在宋代时就有一种说法，认为僵尸是很能“吸水”的。

《夷坚乙志》卷五“刘子昂”条中，说到和州知府刘子昂为一鬼物所祟，便请来一个道士除妖。

道士经过分析，认为作祟的是尸妖，而且就在府衙之内。

但内外衙那么大的地方，总不能整个儿地大揭盖儿吧，而道士则自有“探测”之术。

他命人挑了几十担水，倾泻在院中，其一隅方五六尺许，水至即干，掘下去，果然是一具“僵而不损”的尸体。

道士的这一高见，在宋代只是用于拿妖捉怪，但到了明代，便有一些“大聪明”从古书以及日常生活中得到启发：僵尸之所以能不腐，而且生有白毛，是因为尸体内有大量的水分，它们根本就是吸水的怪物！

然而人们的联想能力是深不可测的，居然认为一个僵尸能把方圆几百里，天上地下的水都吸干。

那要是把这旱魃砸烂，那么它所吸收的水分自然会得到释放，然后天降甘霖，人人称快……

如此这般，僵尸便与旱魃结下了不解之缘……

介绍完旱魃，可能还会有人觉得不够过瘾，那有比旱魃更厉害的僵尸吗？

别说，还真有，僵尸之中的顶级至尊——金毛犼。

僵尸至尊——金毛吼

相传，死尸入土不腐，天长日久化为僵尸，血肉缩至骨内，开始长出条筋，筋上长出白毛。

随着修为的提高，白毛变黑毛，黑毛变红毛，红毛变紫毛……不断进化。

而一旦千年雷劫到来，几乎所有僵尸都会灰飞烟灭。

但若是万里有个一，哪位僵尸先生挺过了千年雷劫，那他则会摇身一变，遍生金毛，化为妖仙——金毛犼。

在清末郭则沄的《洞灵续志》中，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：

咸丰年间福建大旱，数月不雨。

每阴云密布，将有雨意，即有火云飞起，挟风吹散。

一日，阴云四合，较往日更为浓密，地下火云迎上，与阴云相敌。

火云渐渐不支，此时云上突然出现天龙无数，与一金黄色怪兽在云端激斗。

突然雷轰电射，大雨滂沱，龙与怪兽俱无踪影。

次日，有乡民来报官府，说深谷中堕一兽，毛为金黄色，即昨日云中所见。

与此同时，百里之内的坟墓多为雷劈开，提出僵尸数百，其发缕缕挂于树枝，悬空不坠。

很明显，那金黄色的怪兽就是犼，据《子不语》说，犼也是僵尸所化。

看来似乎是僵尸一化而为魃，再化而为犼了。

金毛犼率领数百僵尸与无数天龙混战，这场面是够壮观了，而雷鸣电闪、滂沱大雨中数百僵尸悬于树枝间，想起来都令人森然。

然而更为人们所熟知的，应该是《西游记》中，那位跟孙悟空打的有来有回的——妖王金毛犼。

《西游记》第七十一回中，写孙悟空在麒麟山战胜了会使用“紫金铃”的妖怪赛太岁后，遇上观音菩萨来收寻此怪。

观音菩萨告知悟空：此怪是其坐骑金毛犼，因牧童瞌睡，失于防守，这孽畜咬断铁索，下界 为妖。

观音菩萨喝了一声：“那怪打了个滚，现了原身，让菩萨骑上。

只见这金毛犼四足莲花生焰焰，满身金缕迸森森，大慈悲回南海不题。

”

近现代“僵尸文化”

时间来到上世纪80年代，由洪金宝，刘观伟，林正英等一批优秀电影人将“僵尸”这一鬼怪形象搬上大银幕，推出了一系列僵尸题材灵幻片，使“僵尸”这一中国特色精怪火遍大江南北。

随着时间的推移，“僵尸”慢慢形成一种特色鬼怪文化符号，在小说、漫画、影视等不同载体中生息繁衍。

虽然有封建迷信之嫌，但在抵御西方吸血鬼、狼人、丧尸之流的文化侵袭中，富有中国特色的“僵尸文化”还是显得尤为重要且珍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