历史掌故：同治帝因何而死？珍妃挨打到底被打成啥样？

钱钟书在《七缀集》里有一篇文章《一个历史掌故、一个宗教寓言、一篇小说》，这篇文章一开头就说“诺法利思认为历史是一个大掌故，那种像伏尔泰剪裁掌故而写成的史书，是最有趣味的艺术品。

梅里美说的更坦白--我只爱历史里的掌故。

”

我引这个话，是因为我今天打算讲俩则历史掌故。

说是掌故，而不是八卦，是因为有根据，不是纯粹瞎说瞎猜。

说掌故之前，要感谢一个人---翁同龢，也不是感谢翁同龢，是感谢翁同龢有记日记的好习惯。

清朝，有好多的疑案，比如顺治出家，太后下嫁，雍正之死之类的。

同治之死和珍妃挨打，大概算不上疑案，但如果问起来同治到底是怎么死的？珍妃为什么挨打，尤其是被打成啥样？很多人未必说的上来。

那就听我说说。

同治是死于梅毒吗？

同治的死，清朝官方的说法是“出天花。

”天花在当时的确很可怕，《红楼梦》里专门写过凤姐的女儿出天花的事。

奇怪的是同治死于出天花，老百姓又都不相信，民间盛传的死因是同治帝死于梅毒，流传虽广，大家也信，可是谁也给不出证据，反正就是信了。

这就说到了翁同龢，这个人，中过状元，算是同光俩代皇帝的帝师，他虽然身居中枢，但是志大才疏，这也是读书人的通病，不足为奇，这篇文章不是写翁同龢，不必对他做过多的了解和评价，简单记述几句，是想说他的位置决定了他说的话基本可信。

因为很多事情他是“亲历者”

比如同治得病到死，他的日记里就记载的很详细，这为我们分析同治的死因留下了宝贵的第一手材料。

同治得病，是同治十三年十月开始的。

这一年的十月三十日，翁同龢的日记里就写下了：“连日圣体违和，预备召见者皆撤。

”的话，十一月初一记：“知圣体发疹向安”，说明同治的病经过太医的诊断，有了结论--出天花。

皇帝生病，尤其是生搞不好能死人的“天花。

”在臣子眼里自然是大事中的大事，所以翁同龢日记里几乎是每日都在记同治的病情，我们这里不必每日摘录，只要知道同治吃了太医的药后，“天花”所结的疮痂逐渐脱落，比如十一月十七日记“痂落七成，肉色红润。

”这应该是吃药见效，日渐转好的节奏。

但是二十一日，二十二日，画风大变，原文抄录一下。

二十一日。

看昨日方，痘痂已落，而余毒在腰，重痛漫肿流汁，脖颈手膝亦成豆，烦躁少寝。

二十二日。

看昨日方，云溃处渐红，脓浆渐起.....晤太医李竹轩、庄某于内务府出坐，据云.....腰间肿处俩孔皆流脓，而根盘甚大，渐流向脊，外溃则口甚大，内溃则不可言，意甚为难。

太医为什么意甚为难，咱们不能乱猜----非说是明知道是梅毒但是为掩其丑只能按天花治。

但是从记录看-----腰间肿处俩孔皆流脓，而根盘甚大，渐流向脊，外溃则口甚大，内溃则不可言----这明显不是天花的症状。

这还只是听太医说，到了二十九日，则有一次亲见。

二十九日。

传诸臣皆入，上侧卧，御医揭膏药挤脓，脓已半盅，而气腥，漫肿一片，腰以下皆平，视之可骇！

视之可骇！好吧，我有点信同治是死于梅毒了。

到了十二月初五，同治已经“不能成脓，仅流血水，势将穿腮，牙断糜黑”。

同日酉刻，同治，崩。

年十九岁。

珍妃和光绪，当年18岁

说完了皇帝，说个妃子。

话说同治崩后，慈禧又弄了小孩子光绪当皇帝，继续垂帘，但是岁月一天天过，谁也拦不住。

转眼光绪长大了，紧接着就是谈婚论嫁，大家都知道光绪看上了侍郎长叙十三岁的女儿也就是后来的珍妃。

悲剧的是他做不了主，慈禧给他选了-----桂祥-----慈禧的亲弟弟的女儿静芬当皇后。

就算把光绪和慈禧的矛盾搁一边，这个皇后，他也是不满意的，原因很简单---静芬太丑了。

光绪没法决定谁当皇后，但是到底宠谁，他还是有一点自主权的，静芬虽然当了皇后，可是光绪宠的是珍妃，这是珍妃挨打的根本原因。

直接的原因是静芬--也就是隆裕皇后向慈禧告状，说：“姑儿，珍妃仗着皇帝的宠爱，不但对我不敬，而且还勾结外官卖官得钱，这事您是不是得管管。

”

慈禧一听，这是对皇后不敬吗？这分明是不把我放眼里，于是将珍妃谨妃传到仪鸾殿，数落珍妃对皇后冒犯，说这是大不敬的罪你知道不知道，而且你还卖官鬻爵，你这是要疯啊你。

珍妃不但不认错，反而反唇相讥，激怒了慈禧，于是命令太监给我打--脱了裤子打。

就是所谓的“褫衣廷杖”。

这一天是光绪甲午年十月二十八日。

珍妃被打，而且是脱了裤子打，这就不是光打的事儿了，这是羞辱了。

大多数人都知道珍妃挨打，但是打成什么样了你知道吗？

还是得有请御医。

《宫中档薄》载

光绪二十年十月二十八日：张仲元请得珍妃脉。

六脉沉浮不见......抽搐气闭，牙关紧急，周身筋脉颤动。

十一月初一日子刻，张仲元请得珍贵人脉息。

左寸关沉浮，右寸关沉滑。

抽搐又作，牙关紧闭，人事不省，周身筋脉颤动。

直到十六日，才“脉细和缓，诸症倶好”，这离被打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天，这一场揍打的不轻啊。

那珍妃挨打，慈禧是怎么和臣子说的呢？又得有请翁同龢。

十月二十九日：皇太后召见枢臣于仪鸾殿，先问旅顺事，此及宫闱事。

谓谨、珍二妃有祈请干预种种劣迹。

着降为贵人。

这可从上述脉案相印证，二十九日翁同龢日记后的十一月初一日，脉案就已经是---张仲元请得珍贵人脉息。

历史不一定只存在于史书中，亲历者的日记，参与其事的人的回忆录，细读都可以发现有趣的线索，当然也不能见了就信，因为人除了记忆偏差，还有为自己为尊者、友者讳的现象，所以要和其他的材料互证比较。

所以有时候读读日记、年谱之类的，挺有意思的。

最后发点小感慨，假如同治真是得了梅毒，那在一般殷实之家，绝不会当天花治，而平常大户人家，就算妯娌争锋，也断不至被打到“牙关紧闭，人事不省，周身筋脉颤动。

”而且还要同时受“脱了衣服”打这样的羞辱。

一句话：抛开了权力看，生在皇家有什么好?

参考书目：《翁同龢日记》中华书局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