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太平广记》卷四百九十一杂传记八中有哪些人物?
谢小娥传 杨娼传 非烟传
谢小娥传 (李公佐撰)
小娥姓谢氏,豫章人,估客女也。
生八岁丧母,嫁历阳侠士段居贞。
居贞负气重义,交游豪俊。
小娥父畜巨产,隐名商贾间,常与段婿同舟货,往来江湖。
时小娥年十四,始及笄,父与夫俱为盗所杀,尽掠金帛。
段之弟兄,谢之生侄,与僮仆辈数十悉沉于江。
小娥亦伤胸折足,漂流水中,为他船所获。
经夕而活。
因流转乞食至上元县,依妙果寺尼净悟之室。
初父之死也,小娥梦父谓曰:“杀我者,车中猴,门东草。
”又数日,复梦其夫谓曰:“杀我者,禾中走,一日夫。
”小娥不自解悟,常书此语,广求智者辨之,历年不能得。
至元和八年春,余罢江西从事,扁舟东下,淹泊建业。
登瓦官寺阁,有僧齐物者,重贤好学,与余善,因告余曰:“有孀妇名小娥者,每来寺中,示我十二字谜语,某不能辨。
”余遂请齐公书于纸,乃凭槛书空,凝思默虑,坐客未倦,了悟其文。
令寺童疾召小娥前至,询访其由。
小娥呜咽良久,乃曰:“我父及夫,皆为贼所杀。
迩后尝梦父告曰:“杀我者车中猴,门东草。
'又梦夫告曰:'杀我者,禾中走,一日夫。
'岁久无人悟之。
”余曰:“若然者,吾审详矣,杀汝父是申兰,杀汝夫是申春。
且“车中猴”,“车”字,去上下各一画,是“申”字,又申属猴,故曰“车中猴”;“草”下有“门”,“门”中有“东”,乃“兰”字也;又“禾中走”,是穿田过,亦是“申”字也。
“一日夫”者,“夫”上更一画,下有日,是“春”字也。
杀汝父是申兰,杀汝夫是申春,足可明矣。
”小娥恸哭再拜,书“申兰、申春”四字于衣中,誓将访杀二贼,以复其冤。
娥因问余姓氏官族,垂涕而去。
尔后小娥便为男子服,佣保于江湖间,岁余,至浔阳郡,见竹户上有纸牓子,云召佣者。
小娥乃应召诣门,问其主,乃申兰也。
兰引归,娥心愤貌顺,在兰左右,甚见亲爱。
金帛出入之数,无不委娥。
已二岁余,竟不知娥之女人也。
先是谢氏之金宝锦绣,衣物器具,悉掠在兰家。
小娥每执旧物,未尝不暗泣移时。
兰与春,宗昆弟也,时春一家住大江北独树浦,与兰往来密洽。
兰与春同去经月,多获财帛而归。
每留娥与兰妻(“妻”原作“宴”,据许本改。
)兰(陈校本“兰”作“染”。
)氏同守家室,酒肉衣服,给娥甚丰。
或一日,春携文鲤兼酒诣兰,娥私叹曰:“李君精悟玄鉴,皆符梦言,此乃天启其心,志将就矣。
”是夕,兰与春会,群贼毕至,酣饮。
暨诸凶既去,春沉醉,卧于内室,兰亦露寝于庭。
小娥潜锁春于内,抽佩刀,先断兰首,呼号邻人并至。
春擒于内,兰死于外,获赃收货,数至千万。
初,兰、春有党数十,暗记其名,悉擒就戮。
时浔阳太守张公,善娥节(“娥节”二字原空缺,据陈校本补。
)行,为具其事上(“为具其事上”五字原空缺,据黄本补。
)旌表,乃得免死。
时元和十二年夏岁也。
复父夫之仇毕,归本里,见亲属。
里中豪族争求聘,娥誓心不嫁,遂剪发披褐,访道于牛头山,师事大士尼蒋(“蒋”原作“将”,据陈校本改。
)律师。
娥志坚行苦,霜春雨薪,不倦筋力。
十三年四月,始受具戒于泗州开元寺,竟以小娥为法号,不忘本也。
其年夏月,余始归长安,途经泗滨,过善义寺,谒大德尼令操。
见新戒(“见新戒”原作“戒新见”,据陈校本改。
)者数十,净发鲜帔,威仪雍容,列侍师之左右。
中有一尼问师曰:“此官岂非洪州李判官二十三郎者乎?”师曰:“然”。
曰:“使我获报家仇,得雪冤耻,是判官恩德也”。
顾余悲泣。
余不之识,询访其由。
娥对曰:“某名小娥,顷乞食孀妇也。
判官时为辨申兰、申春二贼名字,岂不忆念乎?”余曰:“初不相记,今即悟也。
”娥因泣。
具写记申兰、申春,复父夫之仇,志愿粗(“粗”原作“相”,据陈校本改。
)毕,经营终始艰苦之状。
小娥又谓余曰:“报判官恩,当有日矣,岂徒然哉。
”嗟乎!余能辨二盗之姓名,小娥又能竟复父夫之仇冤,神道不昧,昭然可知。
小娥厚貌深辞,聪敏端特,炼指跛足,誓求真如。
爰自入道,衣无絮帛,斋无盐酪;非律仪禅理,口无所言。
后数日,告我归牛头山。
扁舟泛淮,云游南国,不复再遇。
君子曰:誓志不舍,复父夫之仇,节也;佣保杂处,不知女人,贞也。
女子之行,唯贞与节,能终始全之而已,如小娥,足以儆天下逆道乱常之心,足以观天下贞夫孝妇之节。
余备详前事,发明隐文,暗与冥会,符于人心。
知善不录,非《春秋》之义也,故作传以旌美之。
杨娼传 (房千里撰)
杨娼者,长安里中之殊色也。
态度甚都,复以冶容自喜。
王公钜人享客,竞邀致席上,虽不饮者,必为之引满尽欢。
长安诸儿一造其室,殆至亡生破产而不悔。
由是娼之名冠诸籍中,大售于时矣。
岭南帅甲,贵游子也。
妻本戚里女,遇帅甚悍。
先约,设有异志者,当取死白刃下。
帅幼贵,喜淫,内苦其妻,莫之措意。
乃阴出重赂,削去娼之籍,而挈之南海,馆之他舍。
公余而同,夕隐而归。
娼有慧姓,事帅尤谨。
平居以女职自守,非其理,不妄发。
复厚帅之左右,咸能得其欢心。
故帅益嬖之。
会间岁,帅得病,且不起。
思一见娼,而惮其妻。
帅素与监军使厚,密遣导意,使为方略。
监军乃绐其妻曰:“将军病甚,思得善奉侍煎调者视之,瘳当速矣。
某有善婢,久给事贵室,动得人意。
请夫人听以婢安将军四体,如何?”妻曰:“中贵人信人也,果然。
于吾无苦耳,可促召婢来。
”监军即命娼冒为婢以见帅,计未行而事泄,帅之妻乃拥健婢数十,列白挺,炽膏镬于廷而伺之矣。
须其至,当投之沸鬲。
帅闻而大恐,促命止娼之至。
且曰:“此自我意,几累于渠。
今幸吾之未死也,必使脱其虎喙,不然,且无及矣。
”乃大遗其奇宝,命家僮傍轻舠。
卫娼北归,自是帅之愤益深,不逾旬而物故。
娼之行适及洪矣,问至,娼乃尽返帅之赂,设位而哭曰:“将军由妾而死,将军且死,妾安用生为?妾岂孤将军者耶?”即撤奠而死之。
夫娼以色事人者也,非其利则不合矣。
而杨能报帅以死,义也;却帅之赂,廉也。
虽为娼,差足多乎!
非烟传 (皇甫枚撰)
临淮武公业,咸通中,任河南府功曹参军。
爱妾曰非烟,姓步氏,容止纤丽,若不胜绮罗;善秦声,好文笔,尤工击瓯,其韵与丝竹合。
公业甚嬖之。
其比邻天水赵氏第也,亦衣缨之族,不能斥言。
其子曰象,秀端有文,才弱冠矣,时方居丧礼。
忽一日,于南垣隙中,窥见非烟,神气俱丧,废食忘寐。
乃厚赂公业之阍,以情告之。
阍有难色,复为厚利所动,乃令其妻伺非烟间处,具以象意言焉。
非烟闻之,但含笑凝睇而不答。
门媪尽以语象,象发狂心荡,不知所持,乃取薛涛笺,题绝句曰:“一睹倾城貌,尘心只自猜。
不随萧史去,拟学阿兰来。
”以所题密缄之,祈门媪达非烟。
烟读毕,吁嗟良久,谓媪曰:“我亦曾窥见赵郎,大好才貌。
此生薄福,不得当之。
”盖鄙武生麄悍,非良配耳。
乃复酬篇,写于金凤笺曰:“绿惨双娥不自持,只缘幽恨在新诗。
郎心应似琴心怨,脉脉春情更拟谁?”封付门媪,令遗象。
象启缄,吟讽数四,拊掌喜曰:“吾事谐矣。
”又以剡溪玉叶纸,赋诗以谢曰:“珍重佳人赠好音,彩笺芳翰两情深。
薄于蝉翼难供恨,密似蝇头未写心。
疑是落花迷碧洞,只思轻雨洒幽襟。
百回消息千回梦,裁作长谣寄绿琴。
”诗去旬日,门媪不复来,象忧恐事泄,或非烟追悔。
春夕,于前庭独坐,赋诗曰:“绿暗红藏起暝烟,独将幽恨小庭前。
沉沉良夜与谁语,星隔银河月半天。
”明日,晨起吟际,而门媪来传非烟语曰:“勿讶旬日无信,盖以微有不安。
”因授象以连蝉锦香囊,并碧苔笺诗曰:“无力严妆倚绣栊,暗题蝉锦思难穷。
近来嬴得伤春病,柳弱花欹怯晓风。
”象结锦囊于怀,细读小简,又恐烟幽思增疾,乃剪乌丝阑为回简曰:“春日迟迟,人心悄悄,自因窥觏,长役梦魂。
虽羽驾尘襟,难于会合;而丹诚皎日,誓以周旋。
况又闻乘春多感,芳履违和。
耗冰雪之妍姿,郁蕙兰之佳气,忧抑之极,恨不翻飞;企望宽情,无至憔悴。
莫孤短韵,宁爽后期;恍惚寸心,书岂能尽?兼持菲什,仰继华藊。
诗曰:见说伤情为见春,想封蝉锦绿蛾颦。
叩头为报烟卿道。
第一风流最损人。
”门媪既得回简,径赍诣烟阁中。
武生为府掾属,公务繁夥,或数夜一直,或竟日不归。
是时适值生入府曹,烟拆书,得以款曲寻绎,既而长太息曰:“丈夫之志,女子之心,情契魂交,视远如近也。
”于是阖户垂幌,为书曰:“下妾不幸,垂髫而孤。
中间为媒妁所欺,遂匹合于琐类。
每至清风朗月,移玉柱(“柱”原作“桂”,据陈校本改。
)以增怀;秋帐冬釭,泛金徽而寄恨。
岂期公子,忽贻好音,发华缄而思飞,讽丽句而目断。
所恨洛川波隔,贾午墙高,联云不及于秦台,荐梦尚遥于楚岫。
犹望天从素恳,神假微机,一拜清光,九殒无恨。
兼题短什,用寄幽怀。
诗曰:“画檐春燕须同宿,洛浦双鸳肯独飞。
长恨桃源诸女伴,等闲花里送郎归。
”封讫,召门妪,令达于象。
象览书及诗,以烟意稍切,喜不自持,但静室焚香,虔祷以俟息。
一日将夕,门妪促步而至,笑且拜曰:“赵郎愿见神仙否?”象惊,连问之。
传烟语曰:“今夜功曹直府,可谓良时。
妾家后庭,郎君之前垣也。
若不逾惠好,专望来仪。
方寸万重,悉俟晤语。
”既曛黑,象乃跻梯而登,烟已令重榻于下。
既下,见烟靓妆盛服,立于花下。
拜讫,俱以喜极不能言,乃相携自后门入堂中。
遂背釭解幌,尽缱绻之意焉。
及晓钟初动,复送象于垣下。
烟执象泣曰:“今日相遇,乃前生因缘耳,勿谓妾无玉洁松贞之志,放荡如斯。
直以郎之风调,不能自顾,愿深鉴之。
”象曰:“挹希世之貌,见出人之心,已誓幽庸,永奉欢狎。
”言讫,象逾垣而归。
明日,托门媪赠烟诗曰:“十洞三清虽路阻,有心还得傍瑶台。
瑞香风引思深夜,知是蕊宫仙驭来。
”烟览诗微笑,因复赠象诗曰:“相思只怕不相识,相见还愁却别君。
愿得化为松下鹤,一双飞去入行云。
”封付门媪,仍令语象曰:“赖妾有小小篇咏,不然,君作几许大才面目。
”兹不盈旬,常得一期于后庭。
展微密之思,罄宿昔之心,以为鬼神不知,天人相助。
或景物寓目,歌咏寄情,来住频繁,不能悉载。
如是者周岁。
无何,烟数以细过挞其女奴,奴阴衔之,乘间尽以告公业。
公业曰:“汝慎言,我当伺察之。
”后至直日,乃伪陈状请假。
迨夕,如常入直,遂潜于里门。
街鼓既作,匍伏而归。
循墙至后庭,见烟方倚户微吟,象则据垣斜睇。
公业不胜其忿,挺前欲擒,象觉跳去,业搏之,得其半襦。
乃入室,呼烟诘之。
烟色动声战,而不以实告。
公业愈怒,缚之大柱,鞭楚血流。
但云:“生得相亲,死亦何恨!”深夜,公业怠而假寐。
烟呼其所爱女仆曰:“与我一杯水。
”水至,饮尽而绝。
公业起,将复笞之,已死矣。
乃解缚举置阁中,连呼之,声言烟暴疾致殒。
后数日,窆于北邙,而里巷间皆知其强死矣。
象因变服易名,远窜江浙间。
洛阳才士有崔李二生,常与武掾游处,崔赋诗末句云:“恰似传花人饮散,空床抛下最繁枝。
”其夕,梦烟谢曰:“妾貌虽不迨桃李,而零落过之。
捧君佳什,愧仰无已。
”李生诗末句云:“艳魄香魂如有在,还应羞见坠楼人。
”其夕,梦烟戟(“戟”原作“战”,据明抄本改。
)手而言曰:“士有百行,君得全乎?何至矜片言苦相诋斥?当屈君于地下面证之。
”数日,李生卒,时人异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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