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间怪谈-丰都知县真相还有哪些？

我是个知县，走在上任途中。

刘纲啊，本朝开国不久，人心浮动，百废待兴。

而丰都…你此行必定充满坎坷，希望你能上不负朝廷，下不误百姓。

临行前，张府台语重心长地嘱咐我。

四川丰都，是个鬼城，传说中人鬼交界的地方。

孔圣敬鬼神而远之。

我不惧怕鬼，但我听说，丰都百姓，一片赤贫，这才是棘手的地方。

城门缓缓打开，晨雾还没完全散去，路两旁几乎全是低矮的草房，尽管已是卯时，却依然没有半丝生火做饭的痕迹。

人都去哪了？

大人，县衙门口有情况。

我抽了两鞭子瘦马，吩咐随从加快脚步。

县衙对面立着一个高大的照壁，而照壁北侧大概两尺的地方，有一口长满青苔的井。

井前乌压压跪着一片男女老少，足足有几百口。

为首的是个身穿长衫念念有词的老者，两个打着赤膊的壮汉正在把纸钱灰烬和各式供品往井里投。

你们这是在干什么？

老者睁眼看到了我的官服，慌忙下跪：老爷在上，我们正在给地府献祭。

我看你们准备了这么多供品，这一次要花费多少银子？

回大人的话，大概要三千两，都是挨家挨户收上来的。

这不就是淫祀？一瞬间，曹孟德，狄阁老禁断淫祀的身影浮现在我脑海，我柔声劝他：非其所祭而祭之，无福也。

以后还是把这些钱用于生计吧。

大人，万万不可！老者瞪大双眼，面露惊恐，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，砸锅卖铁也要供应。

稍有不慎，神明怪罪下来，就要发生大疫啊！

我继续劝他：神明胸怀万方，不会在意你这些祭品。

老者的倔强出乎我的意料：那也得等神明答应了，我们才敢停。

我大声喝道：天色苍苍，你所谓的神明，在哪里呢？

老者把手一指：就在井底。

我望了一眼伏在地上的百姓，心里明白，不把这些泥菩萨砸碎，他们是会一直跪下去的。

看来本县上任的第一把火，就要烧起来了。

我去找他们说！为民请命，死何足惜！

话音未绝，刑名师爷钱粮师爷还有一众随从赶紧上来阻拦。

大人，我陪您一起去！我回头一看，竟然是跟我来的幕僚李煜。

他虽然中过秀才，却依然不失是个侠士。

遇到了孤独鳏夫寡妇就解囊相助，因此也没积得家业。

平生最佩服关公，说大丈夫应义薄云天，不屑与小肚鸡肠之人为伍。

我因他光明磊落，也时时带在身边请教。

那就一起去吧。

衙役帮我们在腰间牢牢绑上绳索，看着那口黑洞洞的井，我俩鱼贯而入。

一尺、又一尺，每一次下坠，都能感到寒气从脚底冲向天灵盖。

极度寒冷反而令人头脑活跃，我突然想到当年烛之武也是在一片黑暗中，用这种滑稽的方式去为民请命，希望他给我力量。

大概向下坠了五丈的时候，眼前突然亮如白昼。

等眼睛逐渐适应，才发现前面竟然有一处城郭，奇怪的是，这里的老百姓都是踏空而行。

真是见了鬼了。

不过他们都还挺友好的，听完来龙去脉，告诉我，要想为阳间的百姓免除阴司钱粮，得去找包阎罗商量。

包阎罗？难道不就是少年包青天（划掉）清正廉明包拯包大人？他生前爱民如子，此事应该不难。

想到这里，我对那鬼拱一拱手：烦请引路则个。

一会儿功夫就到了，我和李煜跪到殿前，偷眼向上看，阎王爷约七十岁，容貌方严，冕旒华裳，高坐堂上。

有鬼通报道：阳世丰都县令刘纲到。

阎王爷闻言，竟离了宝座，下殿将我俩扶起，看座上茶。

寒暄已毕，他问道：阴阳相隔，幽明异路，刘公为何来此？

我站起拱手，敛容正色答道：阎王爷明鉴，丰都历年水旱交加，生民困苦不堪，纵然是中产之家，亦不免妻啼饥儿号寒，令人动容。

因此无力再向阴司缴纳钱粮，我身为父母官，特冒死前来请命。

一瞬间，判官突然也不翻书了，大殿里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

良久，阎王爷大笑起来，他先是夸了我一番，什么仁勇有古君子之风，接着说道：这不怪我，都怪那些妖僧恶道啊。

他们打着我的幌子，引诱百姓修斋打醮，我心实是不忍。

但怎奈阴阳两隔，无法告知阳间那些信众，希望你们这次回去，帮我好好劝劝他们……

大人，不对。

许久未说话的李煜突然对我低语：您想想，阎王推说不知，但那些纸钱供品，却是实打实地投入井中了。

这也是我们那边师爷的惯用伎俩：先让豪绅出钱，带着百姓捐钱。

钱到手后，豪绅的钱如数奉还，百姓的钱，三七分账……

话还没说完，大殿被一片红光笼罩。

阎王爷慌忙起身说道：是伏魔大帝关公降临了，二位先生，请速速回避一下。

我俩赶紧藏在一块屏风后面，不敢吱声，从雕花的空隙里，但见关公身披绿袍，左手拿着青龙偃月刀，右手挽着红马鞭，从半空中缓缓落下。

关公与阎王爷相邻而坐，窃窃私语，由于离得太远，却什么也听不见。

我回头一看李煜，他满眼放光，双手死死抓住屏风，似乎随时想冲出去拜见偶像。

这时，突然听到关公高声问道：老包，你这里是不是有外人？我觉察到了一些异样。

阎王爷回道：是了，有丰都知县在此。

他希望能免除百姓每年交给阴司的钱粮。

因我怕他冲撞了您，特让他回避。

关公道：如此这般的贤人，我焉有不见之理？快请。

听到这样说，我和李煜慌忙出来跪拜，关公和颜悦色的为我俩赐坐，问道：

天下如今安否？

安。

世人今尚喜读《春秋》否？

喜。

我之金身，香火鼎盛否？

盛。

百姓乐业否

否。

这是为何？

天下甫定，灾荒连年。

更兼本地淫祀之风盛行，百姓之负尤重。

关公闻言，捻须不语。

可能是李煜为了活跃一下氛围，突然冒昧问了一句：玄德公何在？

一直低头的我突然听到沙沙的声音，忍不住偷偷抬眼看，却发现关公脸色早就变了，一根根乌黑发亮的头发直直地向上竖，将战盔都顶了起来。

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…怒发冲冠？

我还没回过神，关公已经拂袖而去了。

阎王爷早已乱了阵脚，用颤抖的手指着李煜道：你…你鲁莽之极！得罪了关公，天打五雷轰是逃不掉的。

就算我也救不了，赶快回去安排后事吧！李煜吓傻了：我怎么了？

你错有二，首先，天机不可泄露，这种事也是你能问的？其次，也是最重要的，当着臣子的面，直呼君主的表字，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？我也呆住了，整理一下思路：阎王爷在上，他也是无心之举，还望您指条明路。

阎王爷思索再三，叹了一口气：我也只能给你留个全尸了，来呀，取我印来。

左右奉上玉印，阎王爷让李煜赶紧把印放入背包，嘱咐道：一定不要摘下来，这样至少保证你不会被雷电焚尸，然后速速安葬，快回吧。

我拉着呆若木鸡的李煜叩头谢恩，赶紧从井中原路返回。

途中，李煜的手是冰凉的，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：壮缪侯怎能如此对我？

回到地面，我一把推开随从和百姓，陪李煜回到家中，他与家人一一作别后，突然浑身抽搐，七窍流血而亡。

家人来不及痛哭，赶紧按照阎王爷的指示，把遗体放入早已准备好的棺椁。

这时，外面风声大作，接着暴雷震电急入室中，绕着李煜的棺椁打转。

风雨过后，我上前检查，发现棺木和寿衣都焚烧一空，唯独遗体还是完好无损的。

我强忍悲痛，李煜千里迢迢追随我，却落得这个下场，所幸阎王已答应免除祭拜，百姓可以专事生产了，李煜也算死得壮烈。

我帮着料理完后事，刚回到县衙，准备小憩一下，忽然听到外面鞭炮震天。

唤衙役过来：外面这是怎么了？

大人，您还不知道？百姓都传遍了，李煜是触怒关公而死的，足以见得关公才是真灵验。

李乡绅带头，以后每户五钱银子，逢初一十五的时候，就去关帝庙祭拜呢！